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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二章 坠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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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帝和沈慧冲之间没有感情,她是他落魄时的依靠,在世人眼中,她不是他的妻子,她只是他的主人.所以当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时候,那曾经的一切就变成了他的耻辱,连带着亲生女儿也成了那一切的见证,他要夺走她们的一切,做为对他曾经失去尊严的回报与宣泄。

    在她心里,那个人不是她的父亲,他的后代也不是她的族人,他们只是仇人与仇人的子孙。

    而女帝,是她前世的母亲,与帝位与身份无关。

    一百多年了,无论仇人还是母亲已化做白骨,她炸了自己的墓,她让自己从墓志铭里的文字活成了生机勃勃的小九,她起兵是为了给母亲正名,是为了把不应该坐在那张椅子上的人轰走,是为了让她的子孙后代不再东躲西藏改名换姓女扮男装。

    如果这是一部书,那么除此之外一切其他的,都是看书人美好的想法,却不是她的,她要这天下,也要那帮她打天下的男人。

    她先是谢九,再是展怀的妻子、阿裳的母亲、谢家的女儿,如果这些身份到了想做不能做的时候,那她就只能去走前世母亲的旧路,去做这天下的主人吧。

    ......

    西安城里,阿裳打个哈欠,把脸蛋贴在大布猴子上,继续睡,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和张轩从南边带来的西洋娃娃一模一样。

    钟夫人看看旁边摆着的西洋娃娃,又看看自家孙女,觉得还是自家孙女漂亮可爱,那西洋娃娃看着就是个月子里不足的,头发都是黄的,哪像自家孙女,周岁的孩子就有一把子乌黑的好头发。

    “老夫人,福建来信了。”

    钟夫人接过信封,信封上的字是闽国公展毅的亲笔。

    钟夫人脸上一白,手指微微颤抖。老公爷已经有年头没有亲笔写过字了,要么是儿子们来写,要么是幕僚或书吏代笔,能让老公爷亲自写信,钟夫人直觉就是出事了,出了大事!

    联想到现在的时局,钟夫人的心就沉了下去,老公爷该不会是到了连信都不能让人写的地步了?

    钟夫人不是普通的后宅女子,她出身靖海伯府,少女时便跟着父兄上过战船,嫁到闽国公府后,年轻时两柄大刀一张长弓,杀过倭寇打过海盗,直到四儿子年少夭折,她才锁起双刀留在后宅里。

    因此,她这时想到的便是国公府里混进了细作,控制了老公爷!

    没办法,展家豢养查子,于是钟夫人首先想到就是这种事了。

    直到看完那封信,钟夫人便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闽国公在信里告诉她,今年冬天福建很冷,又接连下了几场雨,他的旧伤发作,下马时摔倒,已经卧床了。

    钟夫人冷笑,福建会冷吗?国公爷何等威风,何等霸掘,下马时会摔倒,还卧床不起?

    她仔仔细细把这封信连看几遍,甚至让若水嬷嬷取了随身带来的一本小册子,册子里是展家查子和斥侯传递情报用的暗语,可是仍然没有找出国公爷的隐语。

    于是她让人叫来了展愉,把这封信拿给展愉看。

    展愉看完,一派平静地对钟夫人道:“我爹这是病了啊。”

    “你爹怎会病的?你好好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暗语是我不知道的。”钟夫人道。

    展愉摇摇头:“娘,我爹他是人,不是神仙,他会受伤,也会生病,他也会老。”

    钟夫人怔怔一刻,良久,两行泪珠滚落下来。

    展愉和若水嬷嬷都吓了一跳,自从老四死后,钟夫人还是第一次当众落泪。

    “收拾东西,我要回福建!”

    钟夫人话音刚落,正在隔壁里睡觉的阿裳忽然醒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钟夫人拔腿就往碧纱橱去,里面的乳娘把阿裳抱了起来,钟夫人进来时,阿裳已经在乳娘怀里睡着了。

    钟夫人叹了口气,蹑手蹑脚走出来,若水嬷嬷见了,连忙问道:“老夫人,东西还收拾吗?”

    若水嬷嬷跟了钟夫人大半辈子,在她看来,或许钟夫人是一时着急才说要回福建,看到心尖上的小孙女哭了,哪里舍得走吧。

    钟夫人道:“国公爷膝下五个儿子,如今就连老三也出来了,他英雄了一辈子,老了身边却连个心疼他的人也没有。”

    她指着展愉:“你留下给老五看家,我回去照顾你爹。”

    其实国公府里有儿媳,有几个尚未成年的孙儿,闽国公身边是不会没有人侍疾的。

    展愉指指隔壁:“您走了,阿裳怎么办?”

    钟夫人吸吸鼻子:“阿裳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除了我,她还有爹娘,还有外祖母,还有舅舅,还有你这个当二伯的。”

    让钟夫人心里难受的并非只是闽国公病倒的事情,而是闽国公居然亲笔给她写信。

    她似乎看到国公爷屏退了侍疾的儿媳和孙儿,让服侍他一辈子的老安取来纸笔,勉强撑起身子,一笔一划地给万里之外的老妻写信,写完又怕儿媳们看到,让老安悄悄送到军驿。

    不到迫不得已,国公爷是不会这样做的,或许他是担心自己死了,也看不到妻儿吧。

    儿子们都在打仗,他不想影响到他们,便给老妻写信,可是通篇却没有一句话是让她回来。

    听说她要回福建,谢红琳由丫鬟搀着过来,问道:“怎么说走就要走了,是福建那边有什么事了吗?”

    钟夫人叮嘱了若水嬷嬷,只说是展悦也出征了,府里庶务繁多,世子夫人和三夫人忙不过来,她要回去主持大局。

    闽国公生病的事不便外传,一来是不想让展怀夫妻知晓,影响到他们;二来也不想传到别有用心之人的耳中。

    因此,就连谢红琳也以为是福建出了事,却没有往闽国公身上想。

    钟夫人握住谢红琳的手,笑了笑:“我只会舞刀弄剑,不懂琴棋书画,若是国公爷有个三长两短,我想亲手画一幅他的像都不能,所以我还是回去陪着他守着他吧。”

    谢红琳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画着早已死去多年的高清辉,于她这不是伤心事,而是精神寄托,但是若高清辉还活着,她又怎用去画呢?

    钟夫人这样一说,谢红琳就明白了:“国公爷受伤了吗?那你快走吧,若是舍不得,就带着阿裳走,我不和你争了。”

    在谢红琳的潜意识里,闽国公那样的人也只会受伤,不会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