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8.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

一秒记住【武林小说网 www.50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小时候和哥哥看电视里的雪崩镜头,何风晚为那样磅礴的气势震叹。

    雪体剥离了附着的坡面,以摧毁一切的狂暴轰轰疾驰,似海面掀起的千顷巨浪,堆出浩渺烟涛。那是无数殉难者死前最后见到的画面,铺将在何风晚眼前,穷尽语言也道不出的壮丽。

    可当她亲眼目睹,壮丽荡然无存。

    她感到恐惧。

    江鹤繁的身影缩小为视野中一个黑色的点,头顶便是奔涌而下的涛涛雪浪,随时都能将他吞噬。

    何风晚腿软,双手撑住雪杖,扯着变调的嗓音大喊:“江鹤繁!快跑啊!快跑!”

    凭仅存的理智,她拼命回忆欧洲雪崩规模的分级,长度和体积的裁定,估算眼前这场灾难的破坏性。于是眼睁睁地,注视着那个黑色的点顷刻间没了影。

    应该是场小雪崩,雪势还未抵达坡底就静了下来,全程不及一分钟。

    但人没了就是没了。

    何风晚彻底慌了神,支着雪杖滑去。

    害怕见到江鹤繁遭雪深埋的惨况,但她仍全速前进,她还记得搜救步骤,必须争分夺秒。

    慌乱中丢了护目镜,何风晚盯久了雪面,白亮反光刺激眼泪落下,须臾风干在皮肤上留下细小尖锐的麻痒与疼痛,随后变成真哭。

    “江鹤繁!”何风晚滑至雪崩发生的区域,双手合成喇叭,放声呼唤。

    回应她的只有嘶嚎的风声,回忆印象中他最后出现的位置,何风晚立即按江鹤繁教她的方法搜救,从背包取出铲子挖雪。

    不过最早教她搜救的,是哥哥。

    那时何风晚才十岁,背过身去坚决不看,气鼓鼓地问:“你也知道有危险,为什么还去?”

    哥哥布满粗茧的大手温柔抚摸她的头顶,笑眯眯地说:“我没别的事情可做,只有这一件。我已经被征服了,凡是去过峰巅的人,都会一再地踏上朝拜的路。”

    这真是太不浪漫的说辞,完全不能打动年幼的何风晚。

    去国外登山不但费时费力,一次旅途就要付出几十万的开销,是何风晚清贫的家境不能承受的。武馆出身的哥哥后来不知结交了什么人,远赴非洲为私人保安公司工作,成为刀口舔血的雇佣兵。

    毫不意外地死在那。

    何风晚直到今天也无法理解,不止一次埋怨哥哥是个傻瓜,所有轻视生命的人都是傻瓜。

    包括眼下不知埋在何处的江鹤繁。

    “江鹤繁!你这个混蛋!”

    “你要敢死在这,我非扒了你的皮!”

    “我说到做到!还要放干你的血,剥光你的肉,让你就剩一堆骨头!”

    “……呜呜。”

    混着断断续续的抽噎,何风晚哭出一副沙嗓,她瞪着通红的双眼,脸上有了发狂的表情。跪倒在雪地上,她双手合力紧握雪铲,很快刨出坑。

    雪质干硬,一点不比铲土轻松,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头顶上方蓦地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挖的地方不对,我要是被埋了,该在你后面两米的位置。”

    何风晚愕然抬头。

    江鹤繁侧躺在一块岩石旁,周身被明亮的阳光勾出一圈温暖的毛边。

    抹了把泪,何风晚手脚并用地往上爬了几步,生怕是自己的幻觉。

    才终于看清他低下眼睫,狭眸匿在阴影里,光线便跳上了颧骨和鼻梁,整张脸触目惊心的英俊。与他视线交汇的一瞬,何风晚不争气地心跳隆隆。

    江鹤繁见她一脸愣怔,贱嗖嗖地叹气:“没让何小姐实现扒骨拆皮的心愿,不好意思。”

    “混蛋!”

    何风晚回过神,羞愤交加地猛扑过去,朝他抡起手臂,那发狠的神情似要和他你死我活地打一场。

    却忘记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力气都耗尽了,才站起就是一阵大脑缺氧的眩晕袭来,她两眼发黑地往后倒。

    江鹤繁伸手去捞,没想到被她拉着一起摔倒。

    两人一道往坡下滚了几米。

    何风晚睁眼,江鹤繁的脸近在咫尺,这才发现始终被他完好地护在怀里,半点没磕到。

    他深眸温柔地一开一合,太近了,连剃净后泛青的须面,那些稀疏却长得不可思议的睫毛都看清楚。何风晚面向他的脖颈和脸颊烧起来,皮肤下血液亢.奋地流动。

    她推了推,没推动。

    不得已,喉咙挤出微弱的抗议:“你……”

    江鹤繁这才松手。

    顾不上数落,何风晚背向他脱掉手套,捂脸散热。毕竟顶着大红脸和他争执,实在太没气势。

    却不经意瞄到他轻轻抖动的肩膀。

    他居然在笑!

    何风晚怒吼:“喂!你笑个鬼啦!”

    江鹤繁随即缓了缓,说:“不是你让我笑的吗?”

    “我——”何风晚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凶着脸,“我没让你现在笑!”

    江鹤繁索性转身,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眼前的何风晚一张脸皱巴巴的,泪痕斑驳,看着惨极了。

    她赶紧偏头,音量明显小下去:“看我干什么?”

    “等你告诉我什么时候该笑。”

    可恶!

    何风晚气急败坏地大叫:“现在不许看!也不许笑!”

    身后便真的没了动静。

    及至情绪平复,何风晚之前萦绕心头的那点难过也散去了。

    江鹤繁这才又开口:“这是小型的松雪塌陷。刚才那块积雪下藏有空间,我的滑动造成额外负载,坡面受力引发了塌陷。”

    “不过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还好运气不错。我冲过雪崩区,躲在岩石旁边观察有没有后续的塌陷。看着阳光不错,就顺便躺下,然后听到何小姐的声音。”

    想起刚才的惊慌,何风晚生气地说:“没事就早点出来露个头很难吗?知不知道我真的以为……你这样叫别人担心真是……”

    “对不起。”江鹤繁诚恳地垂目。

    何风晚无措地张张嘴,他低眉顺眼地率先缴械,这下再生气就是她的错了。

    算了,反正刚才摔倒的时候,他也帮了忙。

    何风晚整顿行装,重新穿好雪板,漫不经心地说:“天晚了,我们回去吧。”

    “好。”

    *

    下山的一路,两人都没说话。

    何风晚看向地上蜿蜒的两道人影,时而重合,时而分隔。

    想起被他抱在怀中的景象,何风晚乱糟糟的脑子像往火中加氧,呼地蹿出冲天火舌,舔尝她心底的冰原,痒痒的。

    她识得出江鹤繁眼里的兴趣。

    怎么也算十八岁就开始混时尚圈的人,她经历过一些声色场所,能辨别这样的兴趣是哪一种。如他们第一晚的相见,她诱人的醉姿勾出他的欲.念,那时就晓得,江鹤繁也是正常男人。

    所以哪怕回国后,他们交集不再频密,她也有把握收了他。

    这么想着,何风晚不由得脚步轻快,嘴角挂着一点稳操胜券的笑,没让江鹤繁看见。

    全然忽略了与他对视时,明明是她更快地沦陷。

    下午五点,江鹤繁和何风晚一同搭乘缆车下山,前往预订的木屋,与其他人会面。